他压低了声音,用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阴冷语气说道:“我警告你,别再气我奶奶了。她要是有个好歹,我……我就去你们厂里,告诉所有人,你是怎么对她的!”
又是这一套!
又是用毁掉她的名声,毁掉她的工作来威胁她!
这样的话,从贾张氏嘴里说出来,秦淮茹只觉得恶心和愤怒。
可同样的话,从自己亲生儿子嘴里说出来,却像是一把冰锥,瞬间刺穿了她的心脏,让她从里到外,冷得彻骨。
她看着棒梗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棒梗见她不说话,以为她怕了,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。那是跟贾张氏如出一辙的表情。
“奶奶说了,她要一半的工资,你就必须给!那是她该得的!那是我们贾家的钱!”棒梗理直气壮地说道。
“我们贾家的钱……”秦淮茹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,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。
笑声里,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。
是啊,贾家。
在这个家里,她姓秦,永远都是个外人。
她挣的钱,是贾家的。她住的房子,是贾家的。她这个人,仿佛也是贾家的附庸品。
只有她生的儿子,是贾家的。
所以,儿子帮着奶奶,对付她这个外人,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。
秦淮茹的笑声,让棒梗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。
“你笑什么!疯了吗!”他呵斥道。
秦淮茹慢慢地止住了笑。
她没有再看棒梗,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躺在炕上,眼皮还在微微颤动的贾张氏。
她知道,这个老虔婆正在偷听。
她也知道,跟棒梗是说不通道理的。这些年,贾张氏的毒,已经深入了棒梗的骨髓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胸口那个口袋里,被她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片,硌着她的皮肤,给了她一丝奇异的力量。
她不能倒下。
她要是倒下了,小当和槐花怎么办?
她缓缓地开口,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冰水里浸过。
“棒梗,你听着。”
“第一,我的工资,是厂里发给我的,不是发给贾家的。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,秦淮茹。”
“第二,这笔钱,要用来养活你,养活小当,养活槐花。你们三个人吃饭、穿衣、上学,哪一样不要钱?”
“第三,你奶奶想要的不是一半工资,她想要的是我的命。今天她要一半,明天她就会要全部。给了她,我们娘儿几个就等着喝西北风去。”
秦淮茹一口气说完,感觉积压在胸口的郁气,都吐出去了不少。
棒梗被她这番条理清晰的话,说得一愣一愣的。
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母亲。
不哭,不闹,也不解释。
只是冷冰冰地,陈述着事实。
那种冷静,让他感到了一丝陌生,甚至是一丝恐惧。
炕上的贾张氏也急了。
她没想到秦淮茹这个贱人,竟然还敢当着她宝贝孙子的面,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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